星期三, 12月 12, 2018

彼拉多戒指 Pilate Ring



2018年11月29日,耶路撒冷有一消息,在距離伯利恆東南3英里的希律堡(Herodium/Herodion)發現了一枚戒指。戒指出土的地點,是希律堡東戍樓南面一所房間的土堆之中,此房間是建於大希律之後,靠近柱廊庭院(peristyle courtyard)[1]。


希律堡(Herodium)

希律堡東戍樓

東戍樓以南房間
戒指出土位置

為什麼這枚銅合金戒指成為全球頭條新聞? 因為這枚戒指本在1969年已被發現。1968-1969 年期間,希伯來大學教授 Gideon Foerster 在希律堡挖掘時,出土了這枚戒指 [2]。只是直到最近才有學者進行清洗,加上近代攝影技術進步,顯示出這戒指的重要性。戒指上有希臘銘文 ΠΙΛΑΤΟ (PILATO),彼拉多的名字 [3]。


希律堡發現的戒指,正面和橫切面
繪圖:J. Rodman
相片:C. Amit, IAA Photographic Department

以下是這枚戒指的資料[3]:
戒指是圈狀,戒指表圈無損,下半部已殘缺不存。
外徑:17mm
內徑:15mm
寬度:1.5-4mm
厚度:1mm
戒指表圈:13mm 長 × 9mm 寬 × 2mm 厚
表圈:8 × 9mm 


戒指正面,放大重繪圖
繪自:J. Rodman

戒指的中間刻有一大花萼(calyx krater)。
戒指的右方,由上到下,雕刻了兩個希臘字母 P, I
戒指的左方,由下到上,雕刻了四個希臘字母 L, A, T, O
所以,右方的字母是直寫,左方是橫寫;由 P 開始,要順時針方向閱讀。整體上,戒指雕刻手工粗糙。


順時針讀戒指上的六個字母 PILATO

花萼是第二聖殿時期猶太藝術中相當普遍的器具,出現於硬幣、石骨盒、馬賽克、家具和油燈上。這些花萼在形狀和裝飾上略有不同 [4]。因此,發掘者認為這戒指是耶路撒冷本地的產品。

聖經中的本丟彼拉多
本丟彼拉多於公元後 26-36 年作羅馬帝國猶太省總督。路加福音 3:1-3 記:「1 凱撒提庇留執政第十五年,本丟.彼拉多作猶太總督,希律作加利利的分封王,他兄弟腓力作以土利亞和特拉可尼地區的分封王,呂撒尼亞作亞比利尼的分封王, 2 亞那和該亞法作大祭司的時候, 神的話臨到撒迦利亞的兒子,在曠野的約翰。3 他就來到約旦河一帶地方,宣講悔改的洗禮,使罪得赦。」

根據新約聖經,彼拉多曾幾次審問耶穌,原本不認為耶穌犯了什麼當死的罪,但是因著猶太宗教領袖施壓,最終埋沒公義,判處耶穌釘十字架。

馬太福音 27:23-26 記:「23 彼拉多說:“為甚麼呢?他作了甚麼惡事呢?”眾人更加大聲喊叫:“把他釘十字架!” 24 彼拉多見無濟於事,反會引起騷動,就拿水在群眾面前洗手,說:“流這人的血,與我無關,你們自己負責吧。” 25 群眾回答:“流他的血的責任,歸在我們和我們子孫的身上吧。” 26 於是彼拉多給他們釋放了巴拉巴;他把耶穌鞭打了,就交給他們釘十字架。」

「彼拉多石」(Pilate Stone)
提到關於彼拉多的考古發現,考古學家在 1969 年於凱撒利亞海港發現一塊大石,上刻了本丟彼拉多(PONTIUS PILATUS)拉丁名字,故這石又稱「彼拉多石」(Pilate Stone)或「彼拉多銘文」(Pilate Inscription)。石上,彼拉多自稱「猶太總督」[PRAEF] ECTUS IUDA [EA] E。石碑本屬於彼拉多在凱撒利亞興建的一座公共建築(寺廟?),為尊崇他的施惠者/恩主(Benefactor)凱撒提庇留(Tiberius)。「彼拉多石」的名字 PILATUS 是拉丁主格(nominative),含意是他親自尊崇恩主。


凱撒利亞海港的 “彼拉多石”

另外,彼拉多鑄造的硬幣,從未將自己名字刻上,硬幣均刻上ΤΙΒΕΡΙΟΥΚΑΙΣΑΡΟΣ (Tiberiou Kaisaros; “Of Tiberius Caesar”,「屬於凱撒提庇留」),是希臘文屬格(genitive / possessive case),表明彼拉多對恩主提庇留敬重非常,而硬幣是在恩主提比的政權下鑄造的。[5]

戒指銘文分析
回到這枚彼拉多戒指,銘文希臘文 ΠΙΛΑΤΟ (PILATO) 是與格語(dative) ,而不是主格(nominative)或屬格(genitive)。我們可以問:「在什麼情況下,彼拉多會在戒指上刻上與格 PILATO?有學者認為,希臘文 ΠΙΛΑΤΟ 等於拉丁文與格PILATUS。[6]

希臘文和拉丁文的與格(dative)是用作間接受詞(indirect object)。例如,表明某物件的發送對象。所以戒指上的希臘文與格語 ΠΙΛΑΤΟ (PILATO) 可以翻譯為「送交彼拉多」(To Pilate)。正如馬太福音 27:1-2 中:「1 到了早晨,眾祭司長和民間的長老大家商議要治死耶穌,2 就把他捆綁,解去,交給巡撫彼拉多(希臘文與格語 Pilato)。」[7]

這樣的話,這枚廉的銅合金戒指,可能不是由彼拉多本人穿帶的,而是由彼拉多的工人佩戴的,他可能是在希律堡收集貨物送予彼拉多的。

彼拉多作總督時,曾使用大希律的宮殿作為住所,尤其是凱撒利亞港和耶路撒冷西的皇宮。我們有理由相信,希律堡亦被用作羅馬的行政中心之一。希律堡位於猶太省的東防線,在地理上是羅馬帝國東面的軍防陣地(參拙文聖誕節故事:大希律王 vs 小孩耶穌大希律,希律堡,馬太福音的「聖誕故事」〉)。



考古研究指出,彼拉多亦修葺了希律堡的儲水系統,在彼拉多作總督期間,希律堡繼續被使用。[8] 

這個考古發現吻合約瑟夫的記載,他說,彼拉多曾擅自提取聖殿的銀錢,用作修建耶路撒冷西皇宮的引水道。

約瑟夫記:「此後,他(彼拉多)又起風波,擅用那稱為各耳板[9]的聖錢興建引水道,從四百弗隆(即 furlong,約 1/8 英里或 220 碼)的遠處引水進來。為此,群眾憤慨不已,彼拉多來到耶路撒冷的時候,他們來到他的審判庭,喧囂一番。」(猶太戰史 II.175)


希律堡繪圖


從希律堡南面提哥亞(Tekoa)小鎮眺望希律堡


希律堡儲水庫


希律堡水利系統

結論
這枚戒指,極可能不是本丟彼拉多親自佩帶的,而是他的一位行政官員,為彼拉多政府徵稅時蓋章用的戒指。此外,這種廉價的全銅合金戒指大多屬於士兵、希律和羅馬官員、和中產各行各業人士,羅馬高官貴族的戒指均是用黃金造成的。所以,發掘者在〈以色列發掘期刊〉(Israel Exploration Journal)中結論:「因此,財雄勢大的猶太總督本丟彼拉多,不太可能佩戴一枚廉薄的全銅合金蓋印戒指。」[10]

按以上推斷,這枚戒指可以稱為「送交彼拉多」的蓋印戒指。

備註:

[1] Amorai-Stark, Shua, Malka Hershkovitz, Gideon Foerster, Yakov Kalman, Rachel Chachy, and Roi Porat, “An Inscribed Copper-Alloy Finger Ring from Herodium Depicting a Krater,” Israel Exploration Journal 68:2 (2018), p. 208-220, p. 208.

[2] Foerster, G. 1969. Herodium, Notes and News. Israel Exploration Journal 19: 123–124. Foerster 1970. Herodium, RB 77: 400–401. Foerster. 1993. Herodium, in NEAEHL 2:618–621.

[3] Amorai-Stark 2018: 211.

[4] Shua Amorai-Stark 2018: 214, 引用:Gersht, R. and Gendelman, P. 2016. The Amphora and the Krater in Ancient Jewish Art in the Land of Israel, in Killebrew, A.E. and Faßbeck, G. (eds.), Viewing Ancient Jewish Art and Archaeology. VeHinnei Rachel. Essays in Honor of Rachel Hachlili, Leiden ––Boston: 151–185

[5] Cargill, Robert. 2018. Was Pontius Pilate’s Ring Discovered at Herodium? Bible and archaeology news, Dec. 4, 2018. www.biblicalarchaeology.org/daily/biblical-artifacts/inscriptions/pontius-pilate-ring-herodium/#note01r.

[6] Cate Bonesho.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Los Angeles, Assistant Professor in Early Judaism,見Cargill (2018)。

[7] Cargill (2018) 亦指出,大希律的硬幣銘文也用屬格和主格。因此,我們預期如果這枚戒指是屬彼拉多本人的話, 銘文應以-os結尾的主格(nominative) ΠΙΛΑΤΟΣ(PILATOS),或以-ou結尾的屬格(genitive) ΠΙΛΑΤΟΥ(PILATOU)。但是,在希律堡發現的所謂戒指上,銘文是與格 (dative) ΠΙΛΑΤΟ(PILATO)。Amorai-Stark 等發掘者沒有討論語格的問題(也似乎亦未意識到銘文語格的重要性),他們認為銘文寫讀作 "of Pilatus",即銘文最後加上 U,PILATO(U)。

[8] Amit, D. 1994. What was the Source of Herodion's Water? Liber Annuus 44: 561-578.

[9] 各耳板,英Corban,見馬可福音 7.11-12 「11 你們倒說:『人若對父母說:我所當奉給你的,已經作了各耳板』(各耳板就是供獻的意思),12 以後你們就不容他再奉養父母。」

[10] Shua Amorai-Stark, Malka Hershkovitz, Gideon Foerster, Yakov Kalman, Rachel Chachy, and Roi Porat, “An Inscribed Copper-Alloy Finger Ring from Herodium Depicting a Krater,” Israel Exploration Journal 68:2 (2018), p. 208-220, p. 217, 217n16.

參考資料:

  • Cargill, Robert. 2018. Was Pontius Pilate’s Ring Discovered at Herodium? Bible and archaeology news, Dec. 4, 2018. www.biblicalarchaeology.org/daily/biblical-artifacts/inscriptions/pontius-pilate-ring-herodium/#note01r.
  • Amorai-Stark, Shua, Malka Hershkovitz, Gideon Foerster, Yakov Kalman, Rachel Chachy, and Roi Porat, “An Inscribed Copper-Alloy Finger Ring from Herodium Depicting a Krater,” Israel Exploration Journal 68:2 (2018), p. 208-220.

星期二, 10月 09, 2018

最古老「耶路撒冷」銘文

今天(2018年10月9日星期二),以色列文物局和以色列博物館舉行聯合新聞會,首次發布一塊第二聖殿時期(公元後一世紀)的石灰岩石柱。石柱是去年冬天,工人在耶路撒冷國際會議中心(Jerusalem International Convention Center, Binyanei Ha'Uma)附近建造新馬路時發現的。

耶路撒冷國際會議中心
(圖源:Wikipedia)

「耶路撒冷」的古銘文,通常是縮寫「撒冷」(Shalem;如創世記 14:18 - 撒冷王麥基洗德;詩篇 76:2 - 在撒冷有他的帳幕;希伯來書 7:1, 2)。但是,這個首次亮相的石柱銘文則是全寫 Yerushalayim,非常獨特。


銘文英文翻譯為:
Hananiah son of (哈拿尼亞,之兒子)
Dodalos (多達魯斯)
of Jerusalem (耶路撒冷的)

中譯暫譯:「耶路撒冷的多達魯斯的兒子哈拿尼亞」。

這是最古老,且唯一刻上全寫「耶路撒冷」(Yerushalayim)的銘文。

這石柱是被再用於一個羅馬時期的建築物上,而這是屬於一個猶太陶工村(Jewish potters village)的一部分。銘名上「耶路撒冷的多達魯斯的兒子哈拿尼亞」可能是當時一位陶藝家。

參考不同的新聞報道:
Israel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Israel21c
UPI


星期三, 9月 26, 2018

美崙帕石碑 Merneptah Stele


在許多聖經考古發現中,美崙帕石碑必是名列前茅的文物之一。美崙帕石碑(Merneptah Stele [1]),是一塊巨型的黑色花崗岩紀念碑(高3米[10尺];寬1.5米[5尺]; 厚0.4米[14寸])。現存於埃及開羅博物館(No. 34025)。


美崙帕石碑

埃及法老美崙帕,在新王國第十九王朝統治了埃及10年(公元前1213-1203)[2],是法老蘭塞二世(Ramses II [3])的第13個兒子,蘭塞二世統治了埃及67年(公元前1279-1213)。 

於1896年,英國埃及學家皮特里(Flinders Petrie)在埃及底比斯(Thebes)的美崙帕太平間寺廟內發現此石碑[4]。

石碑是於法老美崙帕第五年樹立的,石碑一面有28行銘文,紀念美崙帕的戰績。據其他埃及資料顯示,美崙帕第五年的夏季,埃及軍擊敗利比亞軍隊[5]。所以,石碑最早是寫於公元前1209年。

碑文的內容,主要記述美崙帕戰勝利比亞人,最終北征迦南地大勝。石碑可被稱為「美崙帕戰詩」(Merneptah’s Victory Hymn),被發現已超過100年,它仍是最早提及「以色列」的經外碑文,因此它又被稱為「以色列石碑」(Israel’s Stele)。

碑文的第26-28行提到「以色列民」:
「(外邦)首領下拜,說『平安』, 
九弓[6]之中無一抬起頭來
利比亞被佔領,赫人之地[7]被平定,迦南被掠奪,
亞實基倫[8]被掠奪,基色[9]被佔領。
耶魯林[10]不再存在;以色列被摧毀,絕子絕孫[11];
因埃及原故,戶胡[12]成為寡婦。
全地同得平靜。反抗者均被上下埃及之王所制伏...美崙帕」

英譯文:
"The (foreign) chieftains lie prostrate, saying "Peace." 
Not one lifts his head among the Nine Bows. 
Libya is captured, while Hattia is pacified. Canaan is plundered, 
Ashkelon is carried off, and Gezer is captured. 
Yenoam is made into non-existence; Israel is wasted, its seed is not; 
and Hurru is become a widow because of Egypt. 
All lands united themselves in peace. Those who went about are subdued by the king of Upper and Lower Egypt … Merneptah."

碑文並非直接的歷史直述,而是歌頌戰無不勝攻無不取的法老之頌詩。所以,學者紛紛提出不同的詩詞結構,Hasel 作以下的詩句分析:

A   (外邦)首領下拜,說『平安』
      九弓之中無一抬起頭來 
B            利比亞被佔領,赫人之地被平定
C                  迦南被掠奪 
D                        亞實基倫被掠奪
                           基色被佔領 
                           耶魯林不再存在 
                           以色列被摧毀,絕子絕孫 
C’                 因埃及原故,戶胡成為寡婦
B’         全地同得平靜 
A’   反抗者均被上下埃及之王所制伏...美崙帕

這個的交叉結構將D部份放在整段詩句的中心。 


Hasel 對以色列石碑段落詩句分析圖 [13]


埃及學者 Kenneth Kitchen 對詩的分段 [14]

有些學者認為「以色列」和「戶胡」在句子上平行,表明在迦南中央山地的以色列人,在數量和勢力可與敘利亞迦南地相比。詩句的結構,各學者的觀念不一。但是,埃及學者 Hoffmeier 認為不應太在意結構,反而應留意文法的細節。石碑上「以色列」的限定符號(determinative)是「族群/人民」(ethnic group),而不是地區或城市,顯示在埃及眼中,雖然此時的以色列人沒有中央王權統治,卻可在某程度上威脅埃及在迦南地的主權,與其他城邦同列。[15]

跟據碑文的內容,美崙帕由埃及出軍,從沿海路線先攻打亞實基倫,後北上攻取基色,再北上攻打耶魯林,然後南征迦南山地的以色列民[16]。



美崙帕征伐迦南路線圖



美崙帕石碑對以色列民的描述,非常符合約書亞和士師記對剛入主迦南的以色列人之社會描述。當時,以色列民主要散佈在迦南中部山地,未有政治中心和既定的首都,正如士師記常提及:「那時,以色列中沒有王,各人任意而行」(21.25)。[17]

在考古歷史上,公元前十三世紀的近東世界,正由青銅時代後期(Late Bronze Age)進入鐵器時代(Iron Age),社會政治上有巨大的變化,埃及帝國開始式微,特別在埃及以外的迦南等地的外交控制減弱。在帝國式微的真空之下,當地族群亦趁機各方興起,建立城邦,彼此爭雄[18]。

約書亞記、士師記和撒母耳上等經文,亦記錄了以色列民在此時社會政治上的變遷,由沒有君王的人民,演變成以一王國,最後定都於耶路撒冷。

美崙帕石碑是最早提及「以色列民」的文獻,成為聖經歷史可靠性的證據之一,讓我們以埃及人的角度看當時以色列民的社會狀況,亦補充了聖經記述的這一段的歷史。

備註:
[1] 或 Merenptah,另中譯:梅內普塔,麥倫普塔赫。

[2] 美崙帕統治埃及的時期,常被埃及學者忽略,最完全的研究是 Iskander, Sameh. 2002. "The Reign of Merneptah." Ph.D. Dissertation, New York University.

[3] 另中譯:拉美西斯。不少學者認為蘭塞就是出埃及記的法老王,另外,出埃及記亦提到「蘭塞城」(出埃及記1:11) 

[4] Petrie, W. M. F. 1897. Six Temples at Thebes: 1896. London: Bernard Quaritch, pls. 13–14.

[5] Kitchen, Kenneth A. 1982. Pharaoh Triumphant: The Life and Times of Ramesses II. Warminster: Aris and Phillips, p. 215. 在美崙帕之前的100多年裡,石碑實際上是由阿蒙霍特普三世(Amenhotep III)打造的,其中一側有一長銘文。在美崙帕統治的第五年,大約在公元前1209年,他在此石碑的另一面刻上這首詩,紀念他的軍事戰績。利比亞人入侵埃及的其一原因,是當時東地中海發生嚴重的食物短缺。另外,北面的赫人帝國面對食物短缺之危,在蘭塞二世和美崙帕統治埃及時期,赫人非常關注從埃及入口的穀物(見Rainey, Anson F. and R. Steven Notley. 2006. The Sacred Bridge: Carta's Atlas of the Biblical World. Jerusalem: Carta, p. 100)

[6] Nine Bows,古埃及對外敵的統稱,在不同的時代,外敵均有所不同,所以沒有絕對的列表。 

[7] Hatti,即赫人之地,見創15:20; 23:3; 25:9; 出3:8; 13:5; 書1:4; 3:10等。 

[8] Ashkelon,見書13:3; 士1:18; 14:19; 撒上6:17。從第十九王朝的文獻,可知迦南是埃及帝國策劃地區,迦沙(Gaza)是埃及在迦南地的首府,迦南地包括亞實基倫、基色和耶魯林。見 Yurco, Frank J. "Merenptah's Canaanite Campaign."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Research Center in Egypt 23 (1986): 189-215, p. 190.

[9] Gezer,書10:33; 12:12; 士1:29; 撒下5:25; 王上9:15, 16, 17 

[10] Yenoam,學者認為是加利利海南面的土丘Tell el-Ubeidiya (Aḥituv, Shmuel. 1984. Canaanite Toponyms in Ancient Egyptian Documents. Jerusalem/Leiden: Magnes/Brill, pp. 206–208; Yohanan Aharoni. 1979. The Land of the Bible, rev. and enl. ed., edited and translated by Anson F. Rainey. Philadelphia, pp. 177-78)。另外,埃及法老圖特摩斯三世(Thutmose III,1479-1425年)於《圖特摩斯三世史冊》(Annals of Thutmose III)記述攻打米吉多時,亦提到耶魯林(COS 2.2A)。塞提一世(Seti I,1479-1425年)的《首征伯善戰碑,元年》(First Beth-Shan Stela, Year 1),見COS 2.4B。 

[11] 關於文句中是否指「以色列」(Israel),歷史極少派(Minimalist)引起十分多爭議,William Dever 早已駁斥所有不是指以色列的翻譯,見 William G. Dever. 2009. Merenptah's "Israel," the Bible's, and Ours. In: Exploring the Longue Duree: Essays in Honor of Lawrence E. Stager. Winona Lake, IN: Eisenbrauns, pp. 89-96。埃及詞 prt 可指「種子/糧食」(seed/grain),也可指「子孫」(offspring)。Hasel 認為是「糧食」(1994:48–50),但是大部分學者認為是「子孫」,亦較乎文理 (Stager, Lawrence E. 1985. “Merneptah, Israel and the Sea Peoples: New Light on an Old Relief.” Eretz-Israel 18:56–64, p. 61)。Hoffmeier指出,埃及文 prt 相等於希伯來文pri,可指「種子」或「子孫」,但埃及文 prt 意指「子孫」時,會使用「陽具」限定符號(determinative),參Hoffmeier, James K. 1997. Israel in Egypt: The Evidence for the Authenticity of the Exodus Tradition. New York/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p. 28, 45n26.

[12] Hurru,古埃及對敘利亞-迦南地的統稱。見 Yurco 1986:  190.

[13] Michael G. Hasel. 1994. Israel in the Merneptah Stela. Bulletin of the American Schools of Oriental Research, No. 296 (Nov., 1994), pp. 45-61, p. 48, Fig. 1 

[14] Kitchen, K. A. 1969-90. Ramesside Inscriptions: Historical and Biographical, vol. IV. Oxford: B.H. Blackwell, 19, 1-9。古埃及學者Hoffmeier認為不應在結構分析上太武斷,反而應留意文法的細節。Hoffmeier, James K. 1997. Israel in Egypt: The Evidence for the Authenticity of the Exodus Tradition. New York/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p. 27-31. 

[15] Hoffmeier, James K. 2000. The (Israel) Stela of Merneptah. In: Context of Scripture. Volume Two: Monumental Inscriptions from the Biblical World, eds. William W. Hallo and K. Lawson Younger. Leiden; Boston: Brill, 2.6。

[16] Yurco 認為美崙帕攻打了耶魯林後,最有可能是向南攻打以色列民。因為在主前十三世紀末(蘭塞二世晚年),最早和最稠密的以色列居址均集中在北面山地、中央山地、南加利利和約旦河東面(Yurco 1986: 210-211)。耶魯林後往約旦河東方向的可能,見 Rainey and Notley 2006: 99。

[17] 碑文原句:「以色列被摧毀,他的子孫不再」。Yurco 指出碑文使用單數陽性代詞「他的」(.f; his),似乎表明埃及文士的文筆慎密,知道「以色列」一族名是出自同一位名祖(eponymous ancestor),見 Yurco 1986: 190n3, 211。這一方面亦吻合以色列先祖的歷史 (創 32:28; 35:10)。

[18] Iskander 指出,這時近東和埃及充滿內憂外患,美崙帕是最後一位能夠抵抗外患,維持著帝國的法老 (Iskander, Sameh. 2002. "The Reign of Merneptah." Ph.D. Dissertation, New York University, pp. 1-2)。不過,埃及法老的戰記不一定有考古證,也不一定合乎事實和其他史料,Iskander 甚至認為美崙帕根本沒有征伐迦南,戰記只是埃及的政治宣傳,想表明法老是全地的王(Iskander 2002: 420-421)。不過 Yurco 研究卡加納廟浮雕,結論美崙帕實在有征伐迦南地。尤其是卡加納廟浮雕的次序,第四幕(Scene 4)上半部,極有可能是描述法老美崙帕打敗以色列人(Yurco 1986: 193, Fig. 5. Scene 4. Upper register; Merenptah attacks a mass of enemies, probably Israel),見下圖
Yurco 亦對美崙帕攻打曠野的遊牧民 Shasu 浮雕有一精細觀察,他指出,埃及人視以色列人為迦南地人,不是曠野的遊牧民 Shasu (Yurco 1986: 210n37; Stager 1985: 60)。

此外,為什麼以色列會在同一個法老征戰中被攻打?以色列民可能在這時攻擊法老的某些附庸城市(vassal cities),所以引來埃及的復仇 (Drews, Robert. The End of the Bronze Age: Changes in Warfare and the Catastrophe 1200 B.C. Princeton, N.J .: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93, p. 20)

星期五, 2月 23, 2018

以賽亞泥印章?



希伯來大學考古學家瑪沙爾(Eliat Mazar)在最近的《聖經考古學評論》發表了一篇文章,詳述在耶路撒冷俄斐勒出土的一塊泥印章(seal impression)[1]。

俄斐勒(Ophel)原文有「突出」之意,特指耶路撒冷城牆東南,聖殿與大衛城之間突出的一角,有時譯作「山岡」。俄斐勒明顯是舊約耶路撒冷城的戰略位置,在不同時期被堅固和修建(代下 27:3; 33:14;尼 3:26-27; 11:21;王下 5:24;賽 32:14;彌 4:8)。泥印章是古代用作封上文件。留意以賽亞書 8:16 也有形容封上文件的動作:「你要捲起律法書,在我門徒中間封住訓誨。」



橄欖山東眺耶路撒冷,箭咀指俄斐勒位置
右面為聖殿山所在;左方為大衛城

在這個有 2,700 年歷史的泥印章上所刻銘的圖文共有上、中、下三部份。
上部已是殘缺,但仍可認出小鹿的後腿和尾巴[2]。中部刻有古希伯來名字 lyesha'yah[u],即「[屬於]以賽亞」([belonging]"to Isaiah")。下部份有古希伯來字母 nvy[?],左下方已殘缺,可能是空白,也有可能是另一字母的位置,例如:aleph。如是空白,nvy 可以是父親名字,這是按照多個其他泥印章銘文的格式而推斷出來的。如殘缺地方是一字母 aleph,便成 nvy' ,即是「先知」。

以賽亞泥印章
來源:Ouria Tadmor/Eilat Mazar

整個泥印章銘文,可作「屬於以賽亞 nvy[?][之子]」("Belonging to Isaiah [son of] nvy")或者「屬於以賽亞先知」("Belonging to Isaiah [the] prophet)。學者對殘缺部份作不同估計,未能確定。所以,這泥印章可稱為「以賽亞泥印章」("Isaiah bulla"),無論這是否舊約先知以賽亞本人。[2]

「以賽亞印章」是 2009 年耶路撒冷東南俄斐勒考古工程出土的 34 個泥印章之一,大部份銘文均是古希伯來名字。其中為人著目的泥印章,就是 2015 年 2 月發表的「希西家泥印章」("Hezekiah bulla") [3]。

銘文:屬於希西家,亞哈斯[之子],猶大王
לחזקיהו [בן] אחז מלך יהדה
Belonging to Hezekiah [son of] Ahaz king of Judah [3]

所有泥印章都出自俄斐勒屬鐵器時代的幾段土層,是第一聖殿時期的王室城樓建築的一部份,考古學者稱這城樓建築為「王室御廚樓」(Building of the Royal Bakers),因為在這裡出土了不少巨型陶缸(pithos)。有趣的是,「希西家泥印章」和「以賽亞泥印章」出土位置,彼此不夠 3 米 (10 英尺)的距離。

俄斐勒(Ophel)
第一聖殿時期的王室建築南面
所羅門城牆一部份,印章出土的地點 [4]


俄斐勒(Ophel)
第一聖殿時期的王室建築和城門北面 [4]


俄斐勒(Ophel)巨型陶缸(pithos),用作盛油和酒
「王室御廚樓」(Building of the Royal Bakers)一角

舊約聖經當中,以賽亞是猶大王宮成員之一,有如今天的總統內閣一員(王下 19-20;賽 37-39),與幾代君王,關係甚為緊密,尤其是希西家王(公元前 727–698 年作猶大王)。以賽亞書 1:1 「當烏西雅、約坦、亞哈斯、希西家作猶大王的時候,亞摩斯的兒子以賽亞得默示,論到猶大和耶路撒冷。」

如果這個泥印章真的屬於舊約先知以賽亞,它可能曾用來封上以賽亞書的經卷。無論如何,雖然先知以賽亞是王室成員之一,但他對君王與其施政,毫不客氣,代表耶和華說話;不像舊約中常見的假先知,為了糊口,便討好君王 (諷刺的是,以賽亞泥印章發現地點,正是在王室御廚樓附近!)。

考古學者對以賽亞泥印章銘文的解閱仍有待學術討論,但這個發現實在非常寶貴。

參考資料:
[1] Mazar, Eilat. “Is This the Prophet Isaiah’s Signature?” Biblical Archaeology Review 44, no. 2 (2018): 64–73, 92.

[2] Tallay Ornan, “The Beloved Neehevet, and Other Does: Reflections on the Motif of Grazing or Browsing Wild Horned Animals,” in Israel Finkelstein, Christian Robin, and Thomas Römer, eds., Alphabets, Texts and Artifacts in the Ancient Near East: Studies Presented to Benjamin Sass (Paris: Van Dieren, 2016), pp. 279–302.

[2] 其他推斷亦有可能,nvy 可指地名挪伯 (Nob),是舊約祭司居住的城鎮 (撒上 21:1; 22:11, 19; 尼 11:32; 賽 10:32)。但是沒有一個出土泥印章有「名字 + 地名」的格式。另一個引起廣泛討論的地方,乃是 nvy[?] 之前沒有冠詞 h,有學者認為冠詞 h 可以出現在第二行最後殘缺之端,也有人指出,希伯來聖經的先知(nvy')、文士(spr)或祭司的(khn)銜稱,冠詞是可有可無。中肯意見,參考 Christopher Rollston, "The Putative Bulla of Isaiah the Prophet: Not so Fast," Rollston Epigraphy, Feb 22, 2018.

[3] Impression of King Hezekiah’s Royal Seal Discovered in Ophel Excavations South of Temple Mount in Jerusalem. Institute of Archaeology, Hebrew University of Jerusalem. Feb 12, 2015. Eliat Mazar. 2015. "A Seal Impression of King Hezekiah from the Ophel Excavations," in The Ophel Excavations to the South of the Temple Mount 2009-2013. Jerusalem: Shoham Academic Research and Publication, 2015, pp. 629-640. 俄斐勒出土的希伯來泥印章會在今年 2018 年出版。

[4] 見拙文:耶路撒冷所羅門城牆,發掘結果進一步發表,默想所羅門的人生。2011 年 9 月 26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