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 5月 22, 2011

基亞法陶片 Qeiyafa ostracon

基亞法的戰略位置
在大衛和迦特人歌利亞大戰的以拉谷(撒上17:2),發現掃羅或大衛時期的古設防城基亞法,這必定不是偶然之事。在掃羅執政時期,約主前1100-1000年間,初成立的以色列國位於中央山地,而沿海平原一帶,是非利士人的屬土,非利士人剛剛從希臘愛琴海一帶遷徙來到迦南地(約主前1200年),無論文化、陶藝和軍事上,都超越以色列國。


中央山地和沿海平原之間便是戰略性的緩衝區。這一帶又稱「示非拉」Shephelah,「低山地」。一方面,如果山地的政權掌握低山地的話,便可佔上峰,進一步攻佔平原;另一方面,平原的政權掌握低山地,亦可得寸進尺,上去攻擊山地。以拉谷就是低山地的其中一個山谷關口。正因這原因,在主前1100-1000年間,以拉谷是山地和平原政權的兵家必爭之地。


基亞法陶片的發現
基亞法城寨正是把守著以拉谷的要塞。基亞法最重要的發現之一,就是一塊古文的陶片(ostracon) [1]。2008年7月8日的上午10時,一位17歲的青年義工Oded Yair在Area B,西城門北面的城房之一發掘時,將這塊大陶片,連同其他發現的陶碎片,都放在黑膠桶之內,當時還未有人知道,陶片上在墨水寫的古文,考古學家將原本發掘的地點,標籤為Area B, Building II, Room B, Locus B161, Basket B342。


到了黃昏清洗陶瓷時,陶片浸在水中幾小時後,被取出時便發現上面有幾行古文。在場的考古人員立即致電主管,詢問應怎樣處理有古文的陶片,主管指導說,將陶片放在一旁風乾。當專家到場之後,確認這是一塊有古文的陶片。




經過古文專家(例如哈佛大學的Frank Moore Cross等)初步斷定之後,消息便被發佈,有學者認為基亞法陶片上的文字,是以色列有史以來,出土的最古老希伯來刻文。於2008年11月1-2日,提及基亞法的網頁約有20,000個,現在,網頁的數目已遠超過40,000。


文字的分析
經過長年累月的侵蝕,陶片文字的墨水大都淡化了,令古文學家的重構工作十分艱巨,就算用了不少高科技的影像法,使用不同光譜嘗試還原淡去的墨水,但也幫助不大 (Bearman 2009a, 2009b),見下圖:




以下是筆者在研讀這基亞法陶片的重構圖,與古文學家Misgav的重構圖相差不大 [1]:




陶片狀況
陶片是梯形,高15 cm,闊11.5-16.7 cm,厚0.6 cm。考慮陶片的狀況,只有上面破損,切去第1行部份的字母,左邊和右邊沒有切去每行的字母,陶片的下方是空白,推斷出陶片上的文字,實是原文的最後5行,行與行之間有橫線分行,而根據字母大小和筆跡,陶片文字約有55個字母。


字體
基亞法陶片的字體屬西閃族語文字(West Semitic),這種字體有時被稱為「早期字母」Early Alphabetic,跨越主前2,000-1000年之間,其間不斷演變和發展。


「早期字母」顯示以下特點:

  1. 字母是用任何方向寫的:dextrograde (由左到右),sinistrograde (由右至左),boustrophedon(意思是「牛犁」,即第一行由左到右,然後從右到左,如此類推)、甚至是垂直(從上到下)。
  2. 字母的數量可多達27-28個。
  3. 字母的字體和姿態,多元和具彈性。



到了主前11世紀中葉(約1050年),隨著腓尼基優越的文明和地中海貿地位[3],「腓尼基文字」流行於巴勒斯坦各地,並顯示以下特點:

  1. 字母開始一貫由右至左。
  2. 不同的字母合併,數量減至22個 (後來到了主前九世紀,希伯來文標準化,字母數量成為22)
  3. 字母的字體和姿態,變得穩定和標準化。



然而,從「早期字母」過渡「腓尼基字母」的時間,視乎地理、文化等等因素,可快可慢。這個過渡時期,正配合基亞法的年份,因為基亞法的陶瓷和碳14測年,都鑑定為公元前11世紀末和10世紀初,即鐵 I和早期鐵IIA之間,也就是掃羅和大衛時期。


至於基亞法陶片的字體(script),學者已有同識,字體是屬「腓尼基」Phoenician 或「早期腓尼基」Proto-Phoenician [4]。


語言
基亞法陶文的語言,學者卻未有同識。不少的以色列考古學家或古文學家(例如Garfinkel, Galil)堅持基亞法陶文的語言是希伯來文。另外一些學者(如Rollston 2010b, 2010c)認為陶文上的字眼,不一定是希伯來文,可能是腓尼基文。


仍未有同識的原因之一,就是在主前11-10世紀之間,在迦南地出土的古文資料仍有限,我們對這個時期的語言之認識,仍是有限和零碎的。然而,腓尼基文也好,早期希伯來文也好,不同的學者已對基亞法陶片的文字作出不同的解讀和翻譯。


以下是筆者對基亞法陶片的解讀和翻譯:


小結:
基亞法城的發現,加上基亞法陶片的發現,進一步指向以色列國的存在。


1 - 我們可以確認陶片上的一些字母和字眼(不論是腓尼基文或是希伯來文):「不可」、「行事」、「事奉」、「審判/作士師」、「主」、「君王」。這些都是舊約希伯來文聖經常見的字詞。字體方面,相信「早期腓尼基」Proto-Phoenician最適合,留意陶片上的'alef的寫法有三個不同的方向,表示字母的寫法仍未標準化,所以屬早期。


2 - 基亞法陶片的文字,以幾個「命令」開始(不可行,卻要事奉...審判...),似乎表示文字的內容與律法judicial或倫理ethical有關。文字的結尾,出現的字眼(主、君王)似乎表示內容與政治或政府有關。縱使在這時很難從這文字抽出更多意思,我們仍可以決定這文字含連續意義,並非單單列出彼此無關的字詞。這篇文字似是由一個人寫給另一個人的信件(Misgav 2009: 255)。


3 - 雖然刻文的內容細節未能清楚,但是Yardeni的講法是絕對合理:「整體上,陶片上約有55字母,可以相當肯定其中的40個,包括17個字母,有些出現過一次。可認讀的寫母包括:'alef, bet, gimel, delet, waw(?), teth, yod, kaf, lamed, mem, nun(?), 'ayin, pe, qof, resh, shin and taw」(Yardeni 2009: 259)。這顯出基亞法陶片是一個重要的發現,因為在這個時期,基亞法陶片是最長的古刻文,其他的陶片只有一兩個單字,或只是abecedary (字母的行列),或短文字,例如:'Izbet Sartah 刻文(屬於11世紀)、Tel Zayit刻文(10世紀)和基色月曆Gezer Calendar (屬於10世紀)。


4 - 從陶片的筆觸來看,第1和第2行的尾段字母向上傾斜,第5行中間的字母擠成一堆,說不定寫陶片的文士是一個文士學徒。這不是鮮見的解釋,'Izbet Sartah、Tel Zayit和基色月曆都被認為是文士學徒的手筆。


5 - 基亞法陶片可見證著文士的存在。讀寫能力literacy是國家存在的其中一個指標。因為在古近東的世界裡,只有文士、宗教專職人士(如祭司等)、國家官員、富商和貴族才是閱讀和書寫的能力。讀寫能力在社會和宗教上都是被受尊敬的象徵(Toorn 2007: 105)。尤其在讀寫能力低的古代社會,文士必在王室當中享有尊職,甚至在宗教上成為一國屬靈先賢(如摩西)的繼承人。簡言之,文士擁有一國象徵性資本的鑰匙 "the scribes held the key to the symbolic capital of the nation" (Toorn 2007: 106)


6 - 更值得留意的,就是基亞法陶片被發現的地方,是在西城門的房間之內。近東的城門,一向都是城鎮的公共地方。城門有許多功用:防守、法律和司法、宗教、行政和商業買賣、社會和公共用途,甚至意識形態(ideological)的代表性。明顯地,基亞法的城門也有同樣的用途。Van der Toorn 指出,城門是寫讀活動的中心,尤其是國家的律法和命令,都會在國家領土的城門等公共地方,被生產和抄錄下來的,並且公告大眾。將文字公開的張貼,對一般「文盲」大眾,起了代表性的意義。再者,在口述的文化oral culture當中,文本所寫的內容,依賴專業文士的公開誦讀。所以,書寫出來的文字通常不是為了個人閱讀的用途,寫出來是為了公讀的。(Toorn 2009: 12-13) 

******備註:
基亞法銘文引起學者多方的辯論,但是到了 2011 年,Alan Millard 認為銘文的內容是一個希伯來和迦南文的名字列表。(Millard 2011)




註腳:
[1] 陶片ostracon:其實是有文字的破碎陶片,古代的文士常常會廢物利用,陶器破碎後的碎片,可以用來作書寫之用。


[2] 我不能贊同Galil (2009) 和Puech (2010)的重構,他們重構出近乎完整通順的文字,重構古刻文時,最好的進路是最保守的方法,尤其當我們缺乏比對文獻的資料時,保守的重構可以防治我們過份臆測,Rollston主張在古文重構的工作上,不宜多過1-2個字母(Rollston 2010a)。所以Misgav (2009: 245)和Yardeni (2009: 259)的重構圖比較保守和合理


[3] 腓尼基地是巴勒斯坦北面沿海地區,這個地帶是地中海海貿的中心,出名的城市也是聖經讀者耳熟能詳的,如推羅和西頓。


[4] 基亞法遺址上的古文學者Misgav所用的字眼有點不同,他不使用「早期字母」和「腓尼基字母」,而是用「早期迦南文」和「後期迦南文」,因為他只集中於在巴勒斯坦地出土的古刻文,而在腓尼基海岸是在迦南地之外。無論如何,兩種的講法都是指同一個字母演變現象。


[5] 雖然有些學者(Sanders 2009: 131)認為古代的文士不一要屬於某個國家和政權,文士只將寫作的技能「借用」出來,為某君主所用,而自己卻不一定成為其國家屬員,有如陶匠將工藝「租用」一樣,所以文士的存在不保證國家或政治中心的存在。Sanders的說法,的確可以解釋,為何在不同的時期,字體scripts顯出一定的相似或統一性。但是,一貫以來,在近東的世界之中,文士在國家當中都充當非常重要的地位,尤其在古時的社會中,寫讀能力只是一小部份人的專長。文士的存在,更顯出社會的階層,所以,邦國的存在是較有可能,參Toorn 2007。


參考資料
  • Bearman, G. and Christens-Barry, W.A. 2009a. Imaging the Ostracon. In Garfinkel, Y. and Ganor, S. 2009. Khirbet Qeiyafa Vol. 1. Excavation Report 2007-2008, pp. 261-270. Jerusalem: Israel Exploration Society.
  • Bearman, G. and Christens-Barry, W.A. 2009b. Spectral Imaging of Ostraca. PalArch’s Journal of Archaeology of Egypt/Egyptology 6(7) (2009), 1-20.
  • Sanders, Seth. 2009. The Invention of Hebrew. Urbana: 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
  • Galil, Gershon. 2009. The Hebrew Inscription from Khirbet Qeiyafa/Neta'im: Script, Language, Literature and History. Ugarit-Forschungen 41: 193-242.
  • Puech, Emile. 2010. "Ostracon de Khirbet Qeyafa et les debuts de la royaute en Israel." Revue Biblique 117: 162-184.
  • Rollston, Christopher. 2010a. Writing and Literacy in the World of Ancient Israel: Epigraphic Evidence from the Iron Age. Atlanta: Society of Biblical Literature.
  • Rollston, Christopher. 2010b. Radio interview with Christopher Rollston by Gordon Govier from Radioscribe.com, Episode #1211, dated 2010-01-24. Available at: http://tbts.info/episodes.
  • Rollston, Christopher. 2010c. Reflections on the Qeiyafa Ostracon. Available at: http://www.rollstonepigraphy.com/?p=56.
  • Toorn, Karel Van Der. 2007. Scribal Culture and the Making of the Hebrew Bible. Cambridge, Massachusetts, and London, England: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 Millard, A R. (Alan Ralph). “The Ostracon from the Days of David Found at Khirbet Qeiyafa.” Tyndale Bulletin 62, no. 1 (2011): 1–13.
  • Misgav, H., Garfinkel, Y. and Ganor, S. 2009. The Ostracon. In Garfinkel, Y. and Ganor, S. 2009. Khirbet Qeiyafa Vol. 1. Excavation Report 2007-2008, pp. 243-257. Jerusalem: Israel Exploration Society.

星期六, 5月 21, 2011

1994? 2011? 主再來?

今天的熱門新聞,當然是Harold Camping和一些熱心跟班,繼續他的謬論,說今天晚上八時是世界末日的時間(2011年5月21日 8:00pm)!





早在1990年代,Harold Camping已藉著電台宣佈耶穌再來的日子是在1994年。他寫的一本書叫《1994?》




這本對聖經末世預言的詮釋,完全是胡說八道,斷章取義,當年,Camping在《1994?》,解釋耶穌在格拉森將鬼(名叫「群」,即許多之意)趕到豬群去時,為何「豬的數目、約有二千」(馬可福音5:13)?Camping這樣說:


從靈意上看,戰勝撒旦的基礎是基督回來這個事實。他在十字架上征服撒旦。因此,如果馬可福音第5章的引句僅僅指"二千頭豬",如果考慮到任何時間上的關聯,我們知道這個關聯可能指主後33年+2000=2033年。然而,正如在約書亞記3:3-4引用的二千肘是給成"約二千肘"一樣,因此,在馬可福音第5章引用的也是"大約二千頭豬"。所以,我們知道神並不指定他回來的日子正好是十字架以後整2000年,而是大約2000年。


這樣,它可能是指主前七年基督誕生以後的二千年,這把我們帶到主後1994年或者它也可能是指耶穌受浸以後2000年,這把我們帶到主後2029年......這樣...我們可以相當肯定這不是"大約二千"參考所指的年份。這樣就留下1994年和2029年為有可能性的年份。」(《1994?》p. 462) (筆者打到這裡,覺得再打也浪費我的時間!)


不過,這些末日的謬論,卻可以給我們反省一些有關主再來的經文。其中一段是:馬太福音 24:40-41:「40 那時、兩個人在田裡、取去一個、撇下一個。41 兩個女人推磨.取去一個、撇下一個。」


被提論者認為這裡所指的,就是當主「再來」時,他會將地上的信徒,神秘地「提」到天上,當基督徒突然消失,撇下所有未信的人,七年大災難便開始!


這裡不是詳情討論末世論與及十九世紀掘起的時代論等複雜問題,只問一個小問題,到底馬太福音24:40-41是否支持「被提論」?


馬太福音24:40-41 說:「 40 那時、兩個人在田裡、取去(paralambano)一個、撇下一個。41 兩個女人推磨.取去(paralambano)一個、撇下一個。」


首先,經文沒有說明,「被取去」是為了什麼原因,更沒有講明某某被取去後,會到那裡去。


此外,「取去」原文,希臘文是paralambano,可譯作「取去」、「帶去」或「接去」,但是單憑這個字,不能確定「取去」的目的是正面的(得救),還是負面的(審判)。要決定「取去」是正面,還是反面,便要看文理。


例如,馬太福音27:27也用同一個字: 「27 巡撫的兵就把耶穌帶進(paralambano)衙門、叫全營的兵都聚集在他那裡。」這裡的意思,必定是負面,被帶去受審判。


回在馬太福音24章,上文也是強調突如其來的審判(負面意思):「24:38 當洪水以前的日子、人照常喫喝嫁娶、直到挪亞進方舟的那日.39 不知不覺洪水來了、把他們全都沖去.人子降臨也要這樣。 」


「沖去」希臘文是airo;雖然不是paralambano,但是意義相乎,英作"swept away"或"took away",另外,「沖去」與「取去」是平行對聯的位置。人是「被取去」受永恆的審判,不是被提到天上去!(見Blomberg 2001: 366)



跟據之前的兩節經文,洪水「沖走」或「取去」沒有預備好的人(負面,在洪水之中滅亡),照樣,24:40-41的「取去」不可能是正面,被取去是滅亡(見France 2007: 941)。


另一方面,馬太福音24章,由開始到現在,所預言的主再來的情形,不是神秘的,而是公眾和普世皆知的事,24:27說:「閃電從東邊發出、直照到西邊.人子降臨、也要這樣。」挪亞洪水來臨時,也是天下皆知,怎會到了40-41節,主再來會是神秘的?

N. T. Wright說得對:"It should be noted that being 'taken' in this context means being taken in judgment. There is no hint, here, of a 'rapture', a sudden 'supernatural' event which would remove individual from terra firma" (Wright 1996: 366)。


參考書目:
  • Blomberg, Craig. 2001. Matthew. New American Commentary.  Nashville: Broadman & Holman.
  • France, R. T. 2007. The Gospel of Matthew. The New International Commentary on the New Testament. Grand Rapids, MI: Eerdmans.
  • Wright, N. T. Jesus and the Victory of God. London: Society for Promoting Christian Knowledge, 1996.

星期四, 5月 12, 2011

聖地考古指南:隱.基底 En-Gedi

隱.基底由兩個希伯來字組成,「隱」是泉源,「基底」指羔羊,所以,隱.基底的意思就是「羔羊之泉」。隱.基底位於猶大礦野,在死海的西岸,屬猶大支派的城鎮(書15:62),又名「哈洗遜.他瑪」,在亞伯拉罕時期(即中青銅,2000-1550年),為亞摩利人的地方(創14:7;代下20:2)




曠野綠洲
在曠野和死海一帶,隱.基底有如世外桃園的綠洲,所以,雅歌形容愛人如一束鳳仙花開放在隱.基底的葡萄園裡(歌1:14),非常有詩意。




先知以西結預言將來的天地,耶路撒冷聖殿將有河流出,河水往東南傾注,將死海將會變成地中海一樣,「必有漁夫站在河邊,從隱.基底直到隱.以革蓮,都是曬網的地方。各類的魚都像大海裡的魚那樣多。」(結47:10) [1]


猶大曠野關口
隱基底位於猶大曠野的盡頭,正在死海的西岸,是猶大山區的「出入口」或「關口」gateway。所以,大衛逃避掃羅追殺時,逃到乾旱疲乏無水的猶大曠野,隱基底成為他的避難所。撒母耳記上 23:29記:大衛從那裡上去、住在隱基底的山寨裡。撒母耳記上 24:1 又說:掃羅追趕非利士人回來、有人告訴他說、大衛在隱基底的曠野。


舊約聖經除了形容這一帶是「曠野」和「山寨」之外,也是「野羊的磐石」,撒母耳記上 24:2 說:掃羅就從以色列人中挑選三千精兵、率領他們往野羊的磐石去、尋索大衛和跟隨他的人。



隱基底不只是猶大人逃亡之地,因為它位於猶大境的東南邊緣,也是猶大國的東南「後門」。歷代志下20:2記載,以東人大軍攻打猶大王約沙法時,他們可從隱基底進軍:「有人來報告約沙法說、從海外亞蘭〔亞蘭又作以東〕那邊有大軍來攻擊你、如今他們在哈洗遜他瑪、就是隱基底。」

野羊的磐石
隱基底名副其實,不單是「羔羊之泉」,也是「野羊的磐石」,因為這裡確是野山羊出沒之處,見以下 Sourceflix 播出的短片:



The Crags of the Wild Goats from SourceFlix on Vimeo.

野山羊的求生本領實在叫人讚嘆不已,可見於以下的BBC記錄短片:


難怪詩人說:「他使我的腳快如母鹿的蹄、又使我在高處安穩」(詩篇 18:33)。

聖經考古背景
曠野一帶是乾旱疲乏無水之地,隱基底既為水泉,不單吸引野羊等生物,自然遠古以來,也是游牧民族的聚合之處。考古出土的文物,可追溯至5000年之前。


在隱基底山崖上,有一古寺廟,屬於銅石器時代(Chalcolithic period; 主前4500-3500年),剩下的只是古廟的石地基,但是整個古廟的建築和結構是清楚可見。見下圖:






古廟範圍約長方型,24米 x 15米 (80尺x 50尺),由石牆圍著,包圍著一個露天庭園,古廟的兩個出入口(南面和東北面),內有三個石建築物,庭園中間是圓形的石建築,可能有宗教之用途,最大和最重要的建築是北面的寬闊房broad room,內中有長石凳,房的兩面盡頭地上有多坑洞除了陶器之外,發現許多動物骸骨,是古廟的聖所,寬闊房的中間是半圓石台,乃祭壇,東面較小的寬闊房有鋪石地,可能是聖廟的貯藏室。因為附近沒有發現同期的固定居處,這個古廟是游牧民族定期來聚集的宗教朝聖處。


寶藏之洞
在1961年, 考古學家隱基底古廟以南7里的溪谷Nahal Mishmar,其中一個洞穴之內,發現一張墊子,包著許多「寶藏」,內中有429件銅製物件,銅製物件屬於銅石器時代,包括240個權杖頭、近100枝銅棍、10個貌似皇冠的銅冠(尺碼細小,不適合人穿戴),這些銅製物件表明早在這個時期,可有相當高的煉銅技巧,故這洞穴被稱為「寶藏之洞」Cave of Treasure。








考古學家David Ussishkin 推斷當隱基底古廟被遺棄之後,這些「寶藏」被古人暫時收藏在洞穴之內,希望將來回收,但是卻沒有發生。所以,這些「寶藏」一直保留在


在這一帶銅石器時代的遺址,第一個被發現的是Tuleilat Ghassul,位於死海東北處,現於約旦境內。所以,考古學家稱之為Ghassulian文化,隱基底出土的陶瓷等和Tuleilat Ghassul和南面別是巴同期的陶瓷相似,所以屬Ghassulian文化。


發掘者之一David Ussishkin認為,「寶藏之洞」出土的精湛銅器,本是屬於管治隱基底古廟之牧人、或猶大曠野游牧民族,可能因為某些威脅之下(敵人的入侵?),暫將「寶藏」收藏在附近的山洞之中,誰知收藏者再沒有機會回洞認領寶物,這些貴寶一直被乾旱的曠野氣候保存了近5000年之時間!


註腳:

[1] 以西結47:10的「隱.以革蓮」Eneglaim 在希伯來文是「小牛」的雙數,地名之意是「小牛之泉」。在希伯來聖經當中,「隱.以革蓮」只出現這一次,其位置未能斷定,有不同的建議:。「以革蓮」這字出現於以賽亞書15:8:「哀聲遍聞摩押的四境.哀號的聲音、達到以基蓮.哀號的聲音、達到比珥以琳。」中譯「以基蓮」,雖然在原文當中,「以基蓮」的第一個字母是 aleph,而以西結47章的「以革蓮」的頭一個字母是 'ayin,但是亦有可能是同一個地方,只是希伯來文串法上有一點差異,這也不是罕見之事。上文以賽亞書15:5 說:「我心為摩押悲哀.他的貴冑、〔或作逃民〕逃到瑣珥、到伊基拉、施利施亞.他們上魯希坡隨走隨哭.在何羅念的路上、因毀滅舉起哀聲。」「伊基拉-施利施亞」與「以革蓮」為同一字,「施利施亞」是「三」。無論如何,以西結47:10的「隱.以革蓮」的位置,都是死海東岸,摩押地的邊界。所以,以西結提到的「從隱.基底直到隱.以革蓮」,指整個死海。參Herion 1996。以西結的啟示文(結40-48)表達神在未後的工作是一種完全的逆轉reversal。起死回生的創造主,從耶路撒冷的新聖殿流出活水,活水向東南流到隱基底,為死亡之地帶來無限生機(參結37章),在未後重新創造將礦野之地,使之成新天新地,海中的魚多得「各從其類」(見創1:21)。

參考資料
  • Stern, Ephraim. 2007. En-Gedi Excavations I Final Report (1961–1965). Jerusalem: Israel Exploration Society. Institute of Archaeology, Hebrew University.
  • Farmer, W. 1956. The Geography of Ezekiel’s River of Life. Biblical Archaeologist 19: 17–22.
  • Herion, Gary A. En-Eglaim. In Anchor Yale Bible Dictionary. Edited by David Noel Freedman. New York: Doubleday, 1996. 2: 501.
  • Shanks, Hershel. “Ein Gedi’s Archaeological Riches.” Biblical Archaeology Review, May/June 2008.
  • Ussishkin, David. The "Ghassulian" Temple in Ein Gedi and the Origin of the Hoard from Nahal Mishmar. The Biblical Archaeologist, Vol. 34, No. 1 (Feb., 1971), pp. 23-39

星期二, 5月 03, 2011

基亞法 Qeiyafa 與公元前十世紀的爭議

公元前十世紀的爭議
過去10多年來,聖經考古學之中,最熱門的話題之一,相信是大衛和所羅門時期(約公元前十世紀),到底有沒有聯合的國家存在。


一些新進和偏激的學者說,大衛和所羅門當然存在,也是歷史人物,但是舊約中對他們統治一個聯合王國的記載,只是後期作者虛構出來的輝煌故事,大衛和所羅門極其量只是支派的元首,公元前十世紀,根本沒有統一的古以色列國,真正發展到國家的地步,只是100年後的事,即公元前九世紀(如暗利王、亞哈王)。


到底在公元前十世紀有沒有聯合王國的存在?這問題便成了極大的爭議,原因之一是考古學者在這個時期,並未發現龐大的古建築,可表明統一國度的存在。


學者公認耶路撒冷聖殿山,就是大衛和所羅門定都和大興土木之地,但是因為這個地方是在宗教和政治上都十分敏感,現今仍未能正式發掘聖殿山之下的地方。


大前提
當然古國存在的爭議之內,有許多的大前提是需要先被澄清,反對在十世紀有國家存在的人,通常都沒有清楚說明「國家」的定義。


何為「國家」?
  • 多大的版畫才算是一國?
  • 有多少人民才可成為一國?
  • 古建築要多龐大,才算是統一國家存在的考古指標?
  • 「國家」state和「支派」tribe之間有何關係?
  • 在近東的文化中,國家的形成是否必然跟著現代的國家形成模式,即由「支派」的體系,進化成為「國家」的體系?
  • 在近東的文化之中,「支派」和「國家」是對立的體系,還是相輔相成共存的社會結構?[1] 

基亞法Khirbet Qeiyafa的發現 
不過,「沒有龐大古建築,便沒有一國存在」的看法,開始面對新的挑戰。在2007-2008年間,希伯來大學的聖經考古學家Yosef Garfinkel,在低山地的以拉谷Elah Valley北面的山頭上,開始發掘出一個龐大的古城寨,名叫基亞法Khirbet Qeiyafa。雖然發掘的工作仍在進行之中,現在已有清楚的結果。


考古分析:
  • 基亞法是屬於公元前十一世紀末和十世紀初的城寨(約掃羅和大衛的時期,主前1000年)
  • 出土的陶瓷都是屬於前鐵器時代early Iron II,沒有非利士的典型陶瓷,如非利士單色或雙色彩陶monochrome / bichrome,所以陶瓷文化ceramic culture是屬於以色列人。
  • 碳十四的化驗,抽取了四個橄欖核olive pits樣本,結果鑒定是主前十一世紀末和十世紀初之間:1026-975 B.C.E. (機會率59.6%),或1051-969 B.C.E. (機會率77.8%) [2]。
  • 基亞法城寨的面積只有2.3公頃,卻戒備森嚴,石城牆共700米長,包圍整個城鎮,現存城牆仍有2-3米高,闊4米,城牆是用大石塊建成,有的重2-3噸,按估計,整個城寨共用200,000噸石頭建造。


石城牆的建築風格是casemate wall (兩重城牆),兩行平行的城牆之間有垂直間牆,形成長型房間(casemate),可作儲藏室之用:






石城牆建築吻合鐵器時代早期的以色列城牆風格 (例如:基色Gezer、夏瑣Hazor、米吉多Megiddo、別是巴Beersheba、Tell Beit Mirsim、Tell en-Nasbeh等)
  • 基亞法有兩個城門(西面和南面),城門照以色列鐵器時代的城門建築風格-即「多房城門」multi-chambered gate。基亞法兩個城門都是四房城門four-chambered gate。
基亞法的西城門:



基亞法的南城門:

多房城門也同時出現於基色Gezer、夏瑣Hazor、米吉多Megiddo、別是巴Beersheba、Tell Beit Mirsim、Tell en-Nasbeh,甚至耶路撒冷


見以下在耶路撒冷出土的四房城門:
  • 基亞法最重要的發現之一,就是在西城門附近發現的一塊陶片ostracon,陶片上有古字母的刻文,雖然刻文的內容細節未能清楚,但是按刻文的長度(共5行;約有55個字母),可見證文士scribe的存在。讀寫能力literacy也是國家存在的其中一個指標。不久將來,我便會討論基亞法陶片Qeiyafa ostracon
  • 基亞法的歷史只有20-30年,所以是一個單一時期的遺址single-period site。鐵器時期的基亞法被毀後,一直被遺棄了約600-700年時間,到了希臘時期Hellenistic period才在上有居住層。
  • 基亞法的動物遺骨化驗結果:沒有豬骨(0%),這是以色列人物質文化的指標之一,因為以色列人不食豬,比較一下西面的非利士城:迦特(13.2%),以革倫(6.6%)

地理分析:

  • 基亞法位於聖經的「以拉谷」Elah Valley北面山丘上,山丘高322米(1050尺),在猶大地的「示非拉」shephelah (中譯作「低山地」[3])
  • 基亞法處於猶大山地向西伸展的一個山頭的末端,所以在地理角度來看,它屬於以色列人的地頭
  • 基亞法是把守著猶大國西面邊境,以拉谷的戰略性關口,是猶大國和非利士地之間邊防地帶。「以拉谷」西面12公里就是非利士城迦特(Gath; Tell es-Safi),也就是巨人歌利亞的家鄉,在主前十世紀迦特是非利士地五大城邑之首[4]。


以下是由亞西加山頂眺望以拉谷一景,背景是猶大山地:
  • 基亞法的位置,也在其他以拉谷的以色列遺址附近:西面2 公里是亞西加(Azekah; Tell Zakariyeh),東南面2.5公里是梭哥(Socoh; Khirbet Shuwayka),西面12公里是非利士城迦特(Gath; Tell es-Safi)



考慮到考古和地理兩方面,可以肯定基亞法城是以色列或猶大的城鎮,不是非利士人的地方。這個堅固而龐大的設防城是何國何邦的人所建?據聖經歷史的大綱,主前十世紀是掃羅、大衛、所羅門的時期,由掃羅開始,入主迦南的以色列人開始在一王之下組成邦國,到了大衛統一十二支派,建立了聯合王國,然後所羅門擴展王國。


基亞法的考古物質文化material culture既屬於以色列人,也是聯合王國邊境的設防城,這個龐大的建築工程,絕非一夜之間造成的,必須有統一的人力和資源,基亞法是聯合王國存在的佐證。


遺址鑑定Site Identification:
至於基亞法是不是聖經中其中一個城鎮,這個問題仍在討論之中,現在有不同的見解。基亞法的發掘者Garfinkel 認為它是「沙拉音」Shaaraim (書15:36;撒上17:52;代上4:31;見D. Adams and A. Rainey),因為「沙拉音」原文的意思,可指「兩個城門」,而基亞法確實有兩個城門,但是這個只按字根的進路,說服力不大。


其他建議包括:
  • 亞多萊音Adothaim (代下11:9; Y. Dagan)
  • 亞西加Azekah (撒上17:1; S. Ganor)
  • 以弗.大憫Efes Damim (撒上17:1; Todd Bolen)
  • 歌伯Gob (撒下 21:18-19; N. Naaman) 
  • 尼他應Netaim (代上4:23; Galil)
聖經聯繫:
上面講到的以拉谷,也是聖經讀者所熟識的地方,因為這個地方正是大衛和歌利亞大戰之地,而基亞法的主前十世紀年份,也吻合聖經記載這戰事的大綱。


撒母耳記上17:1-4記載:
1 非利士人聚集他們的軍隊作戰。他們聚集在屬猶大的梭哥,在梭哥亞西加之間的以弗.大憫安營。
2 掃羅和以色列人也聚集起來,在以拉谷安營;他們列出戰陣,要迎戰非利士人。
3 非利士人站在這邊山上,以色列人站在那邊山上,中間有山谷分隔。
4 有一個挑戰的人從非利士人的軍營中出來,名叫歌利亞,是迦特人,身高三公尺。


撒母耳記上17:50-53記載:
50 這樣,大衛用機弦和一塊石子勝過了那非利士人。大衛擊殺了那非利士人,但他手中沒有刀。
51 大衛跑過去,站在那非利士人的身邊,拿起他的刀來,把刀從鞘中拔出來,殺死他,又用刀砍下他的頭。非利士人看見他們的勇士死了,就都逃跑。
52 以色列人和猶大人就起來,高聲吶喊,追趕非利士人,直到迦特的入口和以革倫的城門。被刺死的非利士人都倒在沙拉音的路上,直到迦特以革倫


有關基亞法的考古發掘詳情:
  • 基亞法的考古網頁:http://qeiyafa.huji.ac.il
  • 基亞法2007-2008年度的發掘報告:Garfinkel, Yosef and Saar Ganor. 2009. Khirbet Qeiyafa Vol. 1: Excavation Report 2007-2008. Jerusalem: Israel Exploration Society.

註腳:
 [1] 「支派」和「國家」之關係的研究,在過去的10多年,已有很大的進展。例如,在米索不達米亞的古國瑪利(Mari)出土的泥版,經學者翻譯和研究之後,漸漸讓我們明白,在近東的文化之中,「支派」和「國家」確是共存的社會結構,事實上,在瑪利文獻之中,以游牧作業的「支派」是「國家」的政治參與者,支派的元首對定都於瑪利的君王,不單常有書信來往,甚至直接影響著國家政策;而君王同時是某支派的成員。瑪利文獻,見:Heimpel, Wolfgang. 2003. Letters to the King of Mari: A New Translation, With Historical Introduction, Notes, and Commentary (Mesopotamian Civilizations, 12). Eisenbrauns.


[2] 現代的聖經考古學,已進入一個更科學、跨學科的學科。所以,聖經考古的研究,已包括了地理、地質、科學化驗、生態環境學等的學科。


碳14化驗方法也是其中一個科學化驗方法。不過,碳14化驗並不是一般人所想這樣簡單,有時碳14化驗結果是無稜兩可的,因為碳14在許多時候,並不能絕對斷定時間性的問題。事實上,在主前十世紀的爭議中,起初在抽取樣本的方法上,已發生爭議,因為不同的有基物的壽命不一,不能混為一談。


過去,學者以為只需要取些木炭或梁木樣本作化驗,就可得到準確的年時。但是,因為樹木的壽命很長,在一個考古層取出的古木樣本,很可能得出一個比考古層更遠古的結果。舉一個簡單例子,在2011年,有人用一些千年古木,建造一所新房屋,經過千年之後,後人發掘這房屋時,用房屋的木樣本作碳14化驗,可以結論出房屋的年日是1011年的古本結構!詳參古木樣本作碳14化驗的短論)。


所以,現今的學者明白,碳14化驗,關鍵不在於化驗的結果,而是樣本是否可靠,樣本可靠性視乎樣本的本質和出處the context。


今天的學者,大都不會使用長壽命樣本(如古木,因為樹木的壽命長),只會採用更可靠的短壽命樣本(如橄欖核或種子)。例如在基亞法,四個樣本都是橄欖核。


此外,還要謹慎留意以下幾方面:
  • 樣本出處最為重要,抽取樣本時還要考慮出處的可靠性。在多層的遺址multi-layered sites,總會出現層面之間的混淆,因為細小的橄欖核或種子能由一層移到另一層,所以在一土層所找到的樣本,不一定屬於那一個時期的。
  • 所以,密封環境中的樣本是更可靠,例如:穀坑silo、穀埕、完整爐床之內找到的種子。
  • 因此,在單一時期遺址single-period site取出的樣本,比多時期遺址樣本更為可靠。基亞法的好處,因為基亞法是單一時期的遺址,沒有太多空間作爭論結果的可靠性。
[3] 中文聖經對「示非拉」的譯法不一,有些譯法甚至有誤導成份,「示非拉」是位於沿海平原coastal plain和高山地high hill country之間的低山地帶,所以「高原」(士1:9)、「平原」(代下26:10)都不準確,按地理而言,「低山地」最為貼切。


[4] 非利士五城Pentapolis,包括:迦薩Gaza、亞實突Ashdod、亞實基倫Ashkelon、迦特Gath、以革倫Ekron。約書亞記13:3說:從埃及東面的西曷河,向北直到以革倫的境界(這都算是迦南人的地方),由五個非利士人的首領管轄的迦薩人、亞實突人、亞實基倫人、迦特人、以革倫人的地方;並且有亞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