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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二, 11月 19, 2013

駱駝穿過針眼,耶路撒冷的「針眼門」

前幾天跟一位從中國來的弟兄聊天,談話當中他提到他很喜歡聽一位中國老牧師講道,因為這位老牧者的講章使用許多生動的例子和比喻,深入淺出,教人很容易明白聖經的道理。這位弟兄提到一段熟識的經文馬太福音19:24,耶穌講到富翁進入天國是很難的事,這裡耶穌說:「24我又告訴你們,駱駝穿過針的眼,比財主進上帝的國還容易呢!」(參馬可福音10:24-25; 路加福音18:24-25)

常見的解法

弟兄所尊敬的老牧師這樣解釋經文:從前古代的耶路撒冷城,日落西山之後,城門便會關上,人要進城,便要靠城門旁的側門出入,這側門細小,只有一個人的身位,而這道側門的名稱,就是「針眼門」。

可以想像,財主晚上來到城門,要進城的話,只能自己進去,不要說背後的駱駝不能進入「針眼門」,駱駝背上大大小小的財物,更沒有可能進城了。所以,要麼就放棄財物,身無一物的自己進城,要麼就留在城外,哀哭切齒。耶穌所講的,甚有道理。



巴勒斯坦地的駱駝

這種的解經講法也有第二個版本,就是說,這道側門大小有一隻駱駝的身位,財主自己進去當然沒有問題,但隨後的駱駝背著許多財物,要通過「針眼門」,就要先將駱駝上的財物捨下,才能進城。


第三個版本提出,駱駝要進較小的「針眼門」,必要先屈膝,放棄背上的包子,才能進入門口走進城裡去。屬靈教訓明顯非常,要進天國麼?財主必要謙卑下來,那麼因為財主都是貴顯之人,怎可能屈膝謙卑?財主進天國,何奇難!


無論哪一個版本,這類解法常常出現於教會講台,耶穌說財主進天國很不容易,難在財主不願放棄背著的明貴財物!比喻生動非常,叫我面前的小弟兄,十分佩服。



古代紡織用的針
Wikimedia Commons

但是仔細想想,無論是那一個版本,這種解法也產生實際的問題。沒錯,財主要脫下背著的財物才能通過「針眼門」,但是實際上要進「針眼門」並不困難,財主只要先脫下背包,將背包拖在後面便可,最終是不需要放棄心愛的財物,只不過用其他方法進城罷了。

即使你使用第二個版本也好,「針眼門」有駱駝的身位大,亦引起同一個實際問題,財主只要將駱駝背上的財物拿下,駱駝先進去,之後才把大大小小的財物分開拖進城去,最後無需放棄心愛的財寶,要進城可能有點麻煩,但不是沒可能,人能所能也。難道拉比耶穌,沒有考慮到比喻中這麼明顯的漏洞?


再者,門徒聽了耶穌的比喻之後,竟然看不見漏洞,還希奇得很,說:「這樣誰能得救呢?」(19:25),接著,耶穌又看著門徒說:「在人這是不能的,在上帝凡事都能」(19:26)。明明進入「針眼門」只是方便與否,不是沒有可能,為什麼門徒與耶穌之間的對話,強調著可能性的意味?故此,老牧師說法雖然生動,卻與上下文發生矛盾。


幾份後期拜占庭時代的抄本,將「駱駝」(χάμηλος) 一字改成「繩索」或「船隻用的粗」(χάμιλος),兩字發音相近,此舉表示當時的文士希望增加經文的可能性,改成粗穿針眼。但是,「駱駝」是原本的用詞[1]。

針眼門
到底「針眼門」的解法出自何處?解經家追溯其源頭,得到不同答案,出自主後九到十五世紀之間。無論如何,這種解法歷史悠久,並非近代十九世紀才出現的現代產品[2]。

更重要的是,「駱駝進不了針眼門」的講法,假設了耶路撒冷城的城門有一道小側門,名為「針眼門」,或者古代城門的設計是有一道小側門的。這個假設沒有任何根據,考古學家在古城發掘時,的確發現古城門,城門有大也有小的,但問題是,沒有發現一些古代城門,設有另一道小側門,枉論耶路撒冷城門有「針眼門」。


但城門,青銅時代後期(Middle Bronze Age)
巴勒斯坦地最古舊的拱門城門之一
約主前1800年,用泥磚建造


奧土曼時代約帕門(Jaffa Gate)

古代的文獻之中,也沒有提過這種「針眼門」的建設。第一世紀猶太歷史家約瑟夫,詳細描述當時的耶路撒冷城牆和城門時,也沒有提過城門有一道細小的「針眼門」(《猶太戰爭》[Wars of the Jews] 第四章)。所以,「針眼門」的說法,根本沒有考古和背景的支持,
壞鬼釋經的一種。

耶穌為什麼在比喻當中,對比駱駝和針眼?答案很簡單,因為當時巴勒斯坦地最大的動物就是駱駝,而人肉眼看到最小的洞孔,就是家居所見的針眼,最大的動物怎能穿過最小的洞孔?耶穌的聽眾必能立刻聽出他的幽默。





主後600年成典的猶太人巴比倫他勒目(Babylonian Talmud)之中也有類似誇飾手法,拉比說:「你可知道,人不會在夢中遇見[不可能的事物],無論是金棗樹或大象穿過針眼」(b. Ber. 55b; b. Mes. 38b)[3]。 拉比的比喻用大象過針眼,說明這是人間上不可能的事,因為巴比倫和米索不大米亞,最大的動物是大象。

耶穌使用
誇飾法(hyperbole),將最大對比最小,滑稽地道出財主進天國是人間不可能發生的事,只有在神才有可能。

備註:

[1] Bruce Manning Metzger, United Bible Societies, A Textual Commentary on the Greek New Testament, Second Edition a Companion Volume to the United Bible Societies’ Greek New Testament (4th Rev. Ed.) (London; New York: United Bible Societies, 1994), 40.

[2] R. T. France, The Gospel of Matthew, The New International Commentary on the New Testament (Grand Rapids, MI: Wm. B. Eerdmans Publication Co., 2007), 738n35.

[3] Jacob Neusner, The Babylonian Talmud: A Translation and Commentary, vol. 1 (Peabody, MA: Hendrickson Publishers, 2011), 374. 耶穌在馬太福音23:24也作大小的對比:你們這瞎眼領路的,蠓蟲你們就濾出來,駱駝你們倒吞下去。

星期一, 9月 03, 2012

約旦河:邊界與過度

旅客來到約旦河,一般都因約旦河之小而感意外,實際上,約旦只是一條小河。


加利利湖以南小約旦Yardenit約旦河
(Photo Courtesy of Henry Chan 2012)

約旦河的河水,依靠五條主要支流所成:巴泳意(Bareighit)、哈斯巴尼亞(Hasbani)、但(Dan)、和巴尼亞斯(Banias)四條支流在加利利湖以北合流成上約旦河(Upper Jordan),也就是現今湖拉谷(Huleh Valley)。約旦河流入加利利湖,再由湖的南流出,經過小約旦(Yardenit),於湖出口以南約10公里,第五條支流耶末河(Yarmuk)與下約旦河會合。
  1. 巴泳意河(Nahr Bareighit)是較少人知的約旦河源之一,又名以倫河(Nahal Iyon),源自黎巴嫩境內的比加谷(Beka Valley),向南流入湖拉谷;
  2. 哈斯巴尼亞河(Hasbani River),又稱森內爾河(Senir Stream),每年流量157 mcm,與巴泳意河一樣,源自比加谷(Beka Valley);
  3. 但河(Dan River)每年流量258 mcm,來自也是源自黑門山(屬於1967年前以色列國境之內);
  4. 巴尼亞斯河(Banias River)流量157 mcm,源自哥蘭高地的黑門山脈(1967年之前屬於敘利亞);
  5. 耶末河(Yarmuk River)支流每年400-500 mcm,源於敘利亞境內的浩蘭高原(Hauran),流經哥蘭高地以南的敘利亞-約旦邊境,經過Hamat Gader,在加利利湖以南約10公里與約旦河會合。



巴泳意河(Nahr Bareighit)


哈斯巴尼亞河
(Wikimedia Commons)


但河 (Dan River)
(Mark Chan 2009)


巴尼亞斯河瀑布(Banias River Fall)
(Mark Chan 2009)


耶末河 (Yarmuk River)
(Wikimedia Commons)

聚集了各支流的河水後,約旦河繼續由北至南,流經約旦河谷,河道予迴曲折。約旦河源自水平線上2200米黑門山,一直到達水平線以下400米的死海,全長只有228公里。可能因為約旦河的天然河道,由上源到下游高低差異如此大,有一個流行講法便演變出來,說約旦yarden字源自希伯來文yrd,意「下降」(descender);另一說法認為約旦一詞,由「河」和「但」(dan)組合而成,指「但之河」(stream of Dan)。[1]


整個約旦河系細少,河水只流經約18,300 平方公里的土地,每年排水量約1,500 百萬立方米(million cubic metres; mcm per annum)。如要了解約旦河水量之細少,只要比較一下世界其他河流,萊茵河(Rhine)的排水量比約旦河多50倍,尼羅河多65倍,密西西比河水多出400倍。這些數據更顯出,約旦河實在是微不足道的河流。[2]


約旦河(連同加利利湖)提供以色列地37%之食水。地下水是以色列最主要的水源,佔可用水之58%,其餘5%可用水要從不同小溪谷聚集儲備。


約旦河之細少,表明迦南地與近東兩極大地的生存空間不同,米索不達米亞與埃及皆是河岸文明(riverine civilization)。但是,要生存於迦南地,天然水源完全來自九月尾十月開始至四月間的雨水,雨水並不連綿降下,每年降雨量不一,可說是聽天由命,要看上帝的安排,正如申命記11章所說:「10你要進去得為業的那地,本不像你出來的埃及地,你在那裡撒種,用腳澆灌,像澆灌菜園一樣。11你們要過去得為業的那地,乃是有山、有谷、雨水滋潤之地。」


聖經中的約旦河-乃縵的故事

約旦河是微不足道的河流,迦南地沒有出名的大河,也是列王紀下5章的背景。這個熟悉的聖經故事當中,亞蘭王大元帥乃縵患了大痲瘋,作為大將,痲瘋不治,必定痛苦不堪,無地自容。他家一個被擄而來的以色列婢女,為主人出主意,叫他求助於以色列的一個先知,名以利沙。

大將乃縵從亞蘭國京城大馬士甲起行,帶著兵馬和厚禮到訪以利沙,心裡想這位大先知必作大法,親手醫治。出乎意料之外,以利沙只差小僕會面,說:「你去在約旦河中沐浴七次,你的身體就會復原,得著潔淨」(5:10)。沐浴七次事少,要在以色列的小河約旦河沐浴就事大,眾所週知,約旦河沒有什麼了不起。乃縵怒氣沖沖說:「大馬士革的亞罷拿河和法珥法河,不是比以色列一切河流更好嗎?我不是可以在那裡沐浴,得著潔淨嗎?」於是他掉過頭來,氣忿忿地走了(5:12)。


十九世紀末的聖地探索家Vincent說: 亞罷拿河從黑門山流出之後,便分成許多支流,流進大馬士甲城和附近一帶。差不多每所房屋之內,都有水泉,站在城中的每處,都能聽見川流不息的河水,流通整個大馬士甲(Vincent, J., Lee, J., & Bain, R. E. M. 1894. Earthly Footsteps of The Man of Galilee and the Journeys of His Apostles. N. D. Thompson Publishing Co.: New York, NY;St. Louis, MO, p. 283)。



亞罷拿河流經大馬士甲
(Wikimedia Commons 2009)


亞罷拿河流經大馬士甲花園(攝於十九世紀末)
(Vincent et al. 1894)

「埃及是尼羅河的禮物,大馬士甲是亞罷拿河的禮物」。這句話非常合理。(Vincent et al. 1894: 283)。

幸好乃縵得到僕人勸告,仍下約旦河,「浸了七趟,正如神人所吩咐的。他的肌肉就復原,好像小孩子的肌肉,他就得了潔淨」(5:14),乃縵最後認信:「如今我知道、除了以色列之外、普天下沒有神」(5:15)。可見,約旦河的確不及世上其他大河,但是神所揀選的,不是世上最上等的東西,往往是世間卑微之事,最終是人是否信服,聽從他的話。

聖經中的約旦河-邊界和過度

約旦河自然成為迦南地的西邊界,約旦河東一帶就是迦南應許之地以外地方,聖經的籠統名稱是「約旦河外」(Beyond the Jordan)。

雅各過了異鄉的生活多年,終於回歸迦南地,祈禱神救他脫離以掃之手,說:「9耶和華,我祖亞伯拉罕的 神,我父以撒的 神啊,你曾經對我說過:『回到你自己的故鄉,到你的親族那裡去,我必厚待你。』10你向你僕人所施的一切慈愛和信實,我實在不配得。從前我只拿著我的手杖過這約旦河;現在我卻擁有這兩隊人馬了。」(創世記32:9-10)


以色列人入主迦南之前,摩西是在「約但河東(外)的曠野」,即摩押平原,向以色列人講道(申命記1:1)。越過約旦河,由東到西便進入迦南(民數記22:1;約書亞記2:1)。舊約之中,關於約旦河的最重要事跡,當然就是約書亞帶領以色列民,走乾地過約旦河,好像列祖過紅海,走乾地離開埃及一樣。


約旦河代表著邊界之外,也象徵著生命的過度,從外面走進迦南地,有如離開以往的生活,進入新的一章。以色列人過了約旦河,踏進迦南地,寬別過往四十年的曠野生活。過了約旦河,以色列人在吉甲安營,以色列民新一代行了割禮之後,耶和華對約書亞說:「我今日將埃及的羞辱從你們身上滾去了。」因此那地方名叫吉甲,直到今日。(吉甲就是滾的意思) (約書亞記5:9)。那時是正月十四日晚上,他們在耶利哥的平原守逾越節。逾越節後次日,他們吃了那地的出產之後,第二天開始,嗎哪就停止降下 (約書亞記5:10-12)。舊事已過,都變成新的一樣,真真正正要依靠神,信靠耶和華,在應許之地生活。


因為約旦河象徵著生命的過度,出死入生,除舊迎新的過度,在約旦河洗禮也是含著這種意義。施洗約翰傳悔改之道,也選擇約旦河為洗禮的地方(馬可福音1:5)。


約旦河小,其屬天意義卻重大。

備註:

[1] 關於約旦河名詞的字源,說法不一,參Henry O. Thompson, "Jordan River", in The Anchor Yale Bible Dictionary, Vol. 3, ed. David Noel Freedman, 954 (New York: Doubleday, 1992).

[2] 數據出自Nadav Morag. Water, Geopolitics and State Building: The Case of Israel. Middle Eastern Studies, Vol. 37, No. 3 (Jul., 2001), pp. 179-198, pp. 180-181。關於約旦河排水量、水流和其他水利問題,參Libiszewski 的論文,其中的討論十分週詳: Stephan Libiszewski, Water Disputes in the Jordan Basin Region and their Role in the Resolution of the Arab-Israel Conflict, ENCOP Occasional Paper, No.13 (Zurich and Berne: Centre for Security Policy and Conflict Research Zurich/ Swiss Peace Foundation, Berne, August 1995), ch. 1

星期四, 4月 07, 2011

大衛,再不是傳說-但城石碑

1980年代,新派聖經學者開始主張,希伯來聖經成書的時期,是波斯時期(主前539-333年)或甚至希臘時期(主前333-167年)。這樣,聖經述說大衛和所羅門的事跡,只是虛構的文學故事,神話或傳說,毫無歷史價值,只是當時回歸的猶太人,身處於波斯帝國的猶大省(Yehud)用的政治宣傳手法,打造民族故事,以鞏固自己的地權。

在1993-94年間,聖經考古的發現直接地挑戰這種「神話論」,當時,聖經考古學家Avraham Biran正在發掘但城Tel Dan (Biran and Naveh 1995)。但城位於現代以色列北面,黑門山的山腳之下:


那裡有全中東最大的岩溶泉karst spring,每年排水量2.4億立方米,所以但城綠葉成蔭[1]


就在1993-94年間,Biran在外城門發現了三塊玄武岩造的紀念碑碎片(代號為A,B1,B2 ),就是「但城石碑」Tel Dan Stele:

這古亞蘭文石碑,屬於主前9世紀,英文翻譯如下(COS: 161-62; 另參Ahituv 2008):

  [ sa]id x [ ] and cu[t ]
  [ ] x my father went u[p against him when] he fought at x[ ]
  Then my father lay down and went to his
  [fathers]. There came up the king of I[s]rael beforetime in the land of my father, [but]
  Hadad [ma]de [me] king [ ]
  x Hadad went before me [and] I went from x [ ]
  of my king(s) I killed kin[gs?] who harnessed x
  [ch]ariots and thousands of horsemen
  [ ]rm son of [ ]
  king of Israel and kill[ed ]yahu son of [ I overthr]ew the house of David. I set/imposed
  [tribute ?]
  x their land to [ ]
  other and to [was/became kin]g over Is[rael ]
  siege against [ ]

因為只有三塊碎片,內容當然不完整,但卻可以肯定,石碑紀念一個主前9世紀的亞蘭王(哈薛?見王下8章,見Schniedewind 1996),曾打敗諸王,攻佔這個地方,石碑上清楚看到「以色列王」(mlk ysr'l; king of Israel),也提及「大衛之家」(bytdwd; house of David):
「以色列王」(mlk ysr'l; king of Israel):

「大衛之家」(bytdwd; house of David):

BYT DWD還是BYTDWD?
「否定聖經可靠論」(minimalism)的學者,立刻駁辯說,石碑上的BYT (家)和DWD (大衛)之間缺少了「分字點」word divider,所以,應讀作一個單字BYTDWD,Philip R. Davis堅稱,BYTDWD可有不同解說 (Davies 1994; Lemche and Thompson 1994; Thompson 1995),例如:

  1. beth-dod,有如「伯利恆」Bethlehem,「亞實突」Ashdod,即beth-dod是一個地名,與人名「大衛」或「大衛王朝」無關。
  2. dwd可解作「良人」(歌1:13)、叔父(撒上10:14)、鼎(撒上2:14)

Philip R. Davies甚至痛斥Biran 和Naveh,說他們先假設了聖經來解讀考古的發現,而這是循環論證。

其實沒有「分字點」,並非一個有力的論點,因為西閃族語的文法當中,通常由兩個單字組成的複合詞(compound word),便會省去「分字點」,尤其當複合詞是通用的專有名稱。例如:

  1. 約旦河東Deir 'Alla的巴蘭刻文中,出現BL'M.BRB'R (巴蘭. 比珥的兒子,Baalam.son of Beor)。在「巴蘭」與「比珥的兒子」之間,確有分字點;但是「比珥的兒子」本是由兩個字「比珥」和「的兒子」組合而成,卻沒有分字點
  2. 南土耳其古城Zinjirli出土的刻文,出現BRRKB (Bir-Rakib),兩字之間也沒有分字點
  3. 文法上BYT明顯是一個「構造詞」construct,必須連著另一個字詞,正如中文的「之家」、「的家」、或英文的 "house of", "dynasty of"

這些複合詞都是專有名稱,所以分字點便被省去。所以,但城石碑上的BYTDWD之間沒有分字點,不足為奇(見Rainey 1994)。

對Davies的批判
Davies提出的控告,有一點是值得關注的,就是聖經考古學家不能處處將所發現的東西,硬套進聖經當中,這的確是要小心的。

但是Davies自己卻同犯此錯誤,作為解構者deconstructionist,他對舊約聖經抱極端的懷疑態度,故此,他認為舊約聖經的一切,都是在波斯時期的猶太人一手一腳虛構出來的,所以,聖經提到任何在主前500年前發生的事,他都一概咬定是後期的虛構故事,除非有百份之一百實證。

Davies提出的嚴謹態度,是可取的。但是我必須要提出,他本身並沒有要求自己的講法,同樣要有百份之一百的實證(參Freedman and Geoghegan 1995):

  1. Davies一方面咬定BYTDWD是一個單字,又同時承認它有「兩個字詞原素」("two verbal elements"),在同一段落之中,他清楚的說,BYTDWD的第一個原素是beth (之家, "house of"),而第二個原素DWD,他堅持是一個地名Beth-dod或Beth-daud。到底對Davies來說,BYTDWD是一個單字,還是組合字?
  2. 在近東的文獻之中,從沒有出現過Davies所稱的地名(Bethdod或Bethdaud)。沒有百份百實證,為什麼Davies卻咬定他的解說也同樣合理?相反,「大衛之家」卻出現多過20次(撒上19:11; 20:16; 撒下3:1, 6; 王上12:16, 19, 20, 26; 13:2; 14:8等)。最近,Andre Lemaire更提出米沙石碑上有「大衛之家」House of David的讀法(Lemaire 1994)
  3. 同時,Davies自己的代表作In Search of "Ancient Israel" (寫於1992年,即發現但城石碑之前),他主張舊約聖經是波斯時期時虛構出來的故事,他的其中一個理論,就是文士在波斯時期組織成一些學院,來虛構文學故事,其後成為希伯來舊約聖經。這個理論不但沒有被大部份學者接受,也沒有任何近東文獻作根據,
  4. 再者,Davies亦漠視了許多其他發現,這些考古的發現都吻合舊約歷史的大綱,例如,亞述和巴比倫的記錄之中,證明了一些以色列和猶大國王的存在:暗利、亞哈、耶戶、希西家等。這些記錄不是純粹君王的列表,而是記述特定的歷史事件,最著名的莫過於是主前701年,亞述王西拿基立攻打耶路撒冷和拉吉;摩押王米沙石碑也提到暗利王、以色列和迦得支派;拉吉陶片記述巴比倫軍的迫近;希西家水道的西羅亞碑文等。

這些發現都對Davies和其他歷史解構家十分不利, 所以他才隻字不提。到底是誰是作循環論證?

小結
但城石碑是第一個在經外文獻中提到「大衛」和「大衛王朝」的文物,石碑的年時屬主前9世紀,非常接近舊約大衛的時期(主前10世紀),同時,石碑又是外邦的亞蘭王所寫的,不是以色列或猶大國王所寫的,證據更顯得實在。

「但城石碑」的發現,直接瓦解了「大衛是神話」的理論,大衛,再不是傳說。

備註:
[1] 所以入主迦南的以色列支派但,也攻佔這地,將城改名為但,原先名叫拉億(士 18:7, 14, 27, 29),或利善 (書19:47)。

參考資料:
  • Ahituv, Shmuel. 2008. Echoes From the Past: Hebrew and Cognate Inscriptions From the Biblical Period. Jerusalem: Carta, p. 466.
  • Biran, A. and Naveh, J. 1995. The Tel Dan Inscription, A New Fragment. Israel Exploration Journal 45:1-18.
  • Davies, P. R. 1994. "House of David" Built on Sand: The Sins of the Biblical Maximizers. Biblical Archaeology Review 20/4: 54-55.
  • Freedman, David Noel, Geoghegan, Jeffrey C.. ““House of David” Is There!.” Biblical Archaeology Review, Mar/Apr 1995.
  • Hallo, William W. and K. Lawson Younger, Context of Scripture (Leiden; Boston: Brill, 2000), 161-62. (COS)
  • Lemaire, André. ““House of David” Restored in Moabite Inscription.” Biblical Archaeology Review, May/Jun 1994.
  • Lemche, N. P. and Thompson, T. L. 1994. Did Biran Kill David? The Bible in Light of Archaeology. Journal of the Study of the Old Testament 19:3-21.
  • Rainey, Anson F.. “The “House of David” and the House of the Deconstructionists.” Biblical Archaeology Review, Nov/Dec 1994.
  • Schniedewind, William M. Tel Dan Stela: New Light on Aramaic and Jehu's Revolt. Bulletin of the American Schools of Oriental Research, No. 302 (May, 1996), pp. 75-90.
  • Thompson, T. L. 1995. "House of David": An Eponymic Referent to Yahweh as Godfather. Scandinavian Journal of the Old Testament 9:236-240.